小市民，数典忘祖的实拍感动画

随着《电锯人》改编的壮烈失败，“电影感”一词开始广泛进入到宅宅们的视野中，通常有大画幅、注重摄影（画面中有明显的机位）、"写实"等特点，摄像灯光这方面动画制作倒不是近年才重视起来的，例如说京都就有像《吹响吧，上低音号》、《冰菓》这样摄影非常出彩的作品，但这两部都没有舍弃动画中常见的意识流演出或夸张手法，冰菓以第一集那个争议巨大的“开花”为著，而京吹还有一定Q版及颜艺——我倒不是说意识流演出、Q版、颜艺等是动画制作不可变的“祖宗之法”，但这些手段之所以被广泛采用，是因为其确实可以丰富表达方式上的维度且有着很好懂、很突出的夸张效果，更容易引导情绪上的起伏及简略地表达角色，更清晰的详略则更易于令观众明白故事的重点。

而在小市民的第一集中，第一幕则主要放在校舍示意图前的一个全景机位中，以全景-近景-全景-近景的节奏，铺以画面旁边其他人看到成绩时的表现。

环境以干净简洁为主，分散着学生、建筑物、植物、以及镜头前的主角。

第二幕就切换到了咖啡馆中，以侧面的中景镜头和正面的近景、特写镜头切换为主，两幕中中间都使用醒目的示意图、桌面作为180°平面视角的相对中间点，大致上第一幕更接近三七分，第二幕更接近六四分。第一幕示意图的折痕并没有明确位于画面的绝对中间——小佐内一开始站在稍有距离感而又不至于间隔过远以至于对立的两端，这体现了两人是保留一定距离感的“熟人”关系，直到键吾走近就像一个人对峙着具有相同“小市民”立场的两人一样。

而第二幕中以花瓶中大概是菜单的东西作为更接近于五五分（六四分）的中间点（菜单的存在感也比前一幕示意图的折线要更强），或许是因为经过前一幕两人被赶到了“同一边”，并且随着主视角的转换(以打一个近景或特写为标志)机位会一定程度倾斜到主视角的那一边。不过看着小佐内吃蛋糕的小鸠还是更多占据主视角。这张图已经体现了第二幕场景中的全部信息量。场景内的信息量可以根据镜头的远近判断出主人公的态度，例如小佐内最在乎的是吃到甜甜的甜品及这个月的限定餐品草莓塔，而对于后续两人针对对方品味、家境的闲聊则不那么有所谓，直到“绝妙的平衡感”这个形容抓住小佐内的喜好。

诸位听着我用三脚猫功夫分析摄影可能会觉得小市民这两幕做得还挺讲究的，但实际上仅仅依赖着少数角度反复切镜的影像内容枯燥到可怕。在实拍电影中我们可以常见这样的室内谈话（一般也有更丰富的技术……）是由于需要保证被摄主体的稳定性，真人演员可以做到比一般动画丰富得多的演技，我这里绝不是踩动画，你们只要数一数小市民中几秒内才有一个差分就够了。同时环境信息的丰富度也可以增加人物行为的多义性及趣味，小市民在这方面的安排也十分简陋，第一幕以示意图分割可能是存了增加信息量的心思，但恐怕没什么人会感兴趣，也无助于改变枯燥的观感。这样单调的切镜既没有丰富成片的观感，反而切碎了两人谈话间的连贯性，尤其是第一幕中切到其他人看成绩时的反应，每一张都是不同的机位，两者之间很跳跃。

与之相较，我们可以看《冰菓》的第一集（我在豆瓣及bgm同步更新，使用太多插图实在影响搬运，缺乏价值却又费时费力，大家可以点开第一集同步阅读本文。），在奉太郎走进室内的前40秒，除了突出奉太郎是主人公的行走镜头外，完全没有相同的机位，同时画面上不停飘舞着樱花、摇晃着社团招生牌、（以远景看去特别明显地）流动着人群，行走过程中三批不同的社团内容也十分有辨识度，整体影像要活泼有趣得多。而在进入室内后又给了十五秒固定镜头完整呈现出不停改变着神态（也就是演技）的里志，对面没有动作的奉太郎（节省演技所需要的作画）只露出了头顶，这样一方面避免了观感上的单调（例如像小市民那样停滞的人物），一方面还保证了人物对话的连贯性。连贯的人物神态可以更具体地表现人物，且整体看起来更自然。在这之后给到奉太郎的镜头则是从特写退到近景，再随着一个扭头动作转变成七三开的全景，以主导着谈话的里志占据主动。这之后也没有单调镜头的“正反打”，而是给到了奉太郎的近景、柜子的视角、室内的远景、室内同学的中景，不仅同样起到了以机位表达信息对于角色影响力的作用，同时这样的切换使观众更容易理解空间逻辑及空间的内容（相较于频繁切换完全不同方位的近景），看着也更舒服。需要注意的是通过限制机位（给近景特写）制造一个人的画面与巧妙遮挡或是拉远景避免画出细致演技之间也是完全不同的，前者要单调得多，滥用特写会进一步限制画面中的信息量，同时也使得特写强调事物的功能性被削弱了。不过小佐内的人物线条及表情差分确实很可爱，这点要夸一下。

如果说前四十秒是影像调性上的不同（假设小市民就是不想做得那么活泼），那么后面的室内镜头则是类似的情景了。同时基本功方面对于“遮挡不动的角色”、“展现空间逻辑”、“排布不同画面内的信息量”等等的差距也已经被暴露出来了。小市民在打光上的设计也实在乏善可陈，前两幕全都是恒光……并且只有咖啡馆内利用小佐内脸上的倒影做了一点设计，但也几乎没有变化。与之相较，我们可以看京吹第二期ep10中久美子在电车上、久美子与明日香对峙时的打光变化。

于是，这样一部选择了通过大画幅、不做抽象演出以体现“实拍感”的动画，目前的优势竟然是人物线条精致……那么我们再看看本季度中同样以此闻名的《不时以俄语轻声遮羞的艾莉同学》吧，你可以说本作中的文字背景、颜艺、石化、漫符表现等稍有一股廉价味，但你不可否认的是通过这些更加“动画”的表现让艾莉同学在观感的丰富这一维度上要远远好于小市民……把重心放在可爱人物的小表情演技之后，大量夸张效果可以加快情节节奏，简要表现人物，从而更早地过渡到下一处人物的可爱表现上，也不影响建立观众对于每个人物的印象。

如果小市民Staff对于“实拍感”的理解只有反复切镜和机位设计，却为此而舍弃更加“动画”的演出手段，我只能说这是“数典忘祖”的彻头彻尾的失败。此外，关于机位设计及空间逻辑，小市民Staff也不妨向《夜晚的水母不会游泳》ep1学习这两点，鄙人也姑且写了水母ep1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