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个吻：谈谈蠢woke和好woke

至少在S5之前，我一直把龙之家当作smart woke作品的代表，并且区分于力量之戒和猎魔人之类的dumb woke作品。我觉得关键点就在于一种相互理解和尊重，当然一个一个影视作品可以对woke文化表现出兼容和尊重的意愿，但是这种意识形态的植入也应该对剧情基本的历史观、人物关系和线索构架表现出尊重，以及对观众的智商表现出尊重。

当然，龙之家从来没有掩饰过它的内核是女性主义的（也许现在单纯的女性主义都已经不能算woke了），但是它采取了一种非常巧妙的方法，比起把每个人物都设计成女性主义的样本、按照一种在中世纪不太可能的道德标准或者思维模式去行动，它转而主要采取了一种女性主义的历史视角。我们可能怀疑女性主义的范本人物在那个时代会不会非常普遍，但是女性的视角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可以被发掘的。

这种视角部分体现在对男性史观的解构，男性史观的色彩是绝对的、必然的、宏大的，特定人物的特定行动与特定的历史事件关联在一起，他们的理性决策和武勇决定了大部分历史的走向，而超出此外的部分则付诸于宿命和神意。相反，女性的历史视角与一种女性的体验有关，长期以来，她们的行动是被束缚的，或者说，她们的行动并不产生真正意义上的外部影响。从这种体验出发，女性的视角更加敏感地察觉到历史更多的由偶然性而不是绝对性构成，而男人对于自己通过理性决策和武勇推动历史的看法更多只是一种骄傲的夸大。

因此，在龙之家族里面，每一个阴谋基本都没有按照预期的走向发生，要么是产生了相反的效果，要么是在执行中变得错漏百出。但是一些基于激情的或者情感的行动却造成了一些更加有重大影响的历史事件，这纯粹是偶然的（比如伊蒙德误杀小路，比如鲜血奶酪错杀小王子等等），女性视角是诚实的，因为它承认了人物有限的影响力和理性的局限性，也可以说它是更勇敢的，因为诚实本身是一种勇气。

以上的这些优点主要体现在第二季的前四集，而且由于黑绿双方不同程度上迎来了女性执政的局面，这种女性主义史观体现的比第一季更加明显。但是，创作者似乎逐渐不再满足于这种视角，而开始把意识形态直接加入到人物的行为模式当中。具体来说，剧中的女性角色开始体现出了超乎同时代可能性的觉悟和意识形态敏感度。当然，每个时代都有叛逆者，如果有一两个这样的人物会很有戏剧张力和魅力，但是现在我们看到龙之家族的每个女性几乎都像一个女性主义先锋，而里面的男性角色越来越像丑角和巨婴。

这一点仍然可以接受，如果创作者小心地处理这种平衡，仍然可以得到合理的展开。但是很显然，从第五、尤其是六集开始这种平衡被严重打破了，女王雷妮拉陷入到一段同性感情纠葛中，这本身并不是问题，关键在于它严重缺乏铺垫和合理的动机，我认为其中关键一幕的发生甚至和性骚扰没有什么区别，虽然鉴于她在剧中的魅力和地位对方注定会欣然接受。同时，对于剧中最重要的男性角色戴蒙的刻画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这种哗众取宠的闲笔，甚至有一段令人瞋目结舌的乱伦戏码，但是除了将他贬低为一个恋母情节的巨婴以外并没有任何剧情上的意义。

编剧希望写出一些惊世骇俗（至少在那个背景语境下）的情节，这本身没有问题，但一切需要建立在两个make上：一个是make sense，一个是make difference，血色婚礼和奈德的死就符合这两个要素，所以这种剧情上的震惊是有益的而不是有害的，但是龙之家族最新的一些剧情设计越来越不符合这两点。女王的同性情谊既没能得到合理的铺垫和解释，也不能对剧情起到有意义的推动，这更加像是一种花边，或者说“梗”，就像龙妈报菜名一样，观众可能不会忘掉这段情节，甚至觉得有点意思，但是它是游离的，是悬浮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剧当中这种游离的情节的增多就意味着它质量的明显下降，相反地，如果每个主要情节都能做到两个make，那么编剧的功力值得倾佩。

不管是否真的如一些消息所说，吻戏的设计来自于艾玛达西的提议（这点未经证实），重点在于，这种设计并不是服务于剧情发展，而是一种意识形态主张对剧本的入侵。这种入侵还体现在对动物的处理上。在鲜血奶酪的剧情当中引入了对那条狗的刻画，这很成功，也得到了马丁本人的认可，但是创作者开始滥用这一点。在第六集当中，巨龙海烟突破了龙的习性和传统，主动去寻找主人驾驭自己，简直有些匪夷所思，显然这是为了凸显出动物的主动性，甚至赋予它们一定的主体性，可惜的是，这种颠覆同样既不合理，也没有意义。

龙之家会不会从smart woke沦落为dumb woke，这一点还不好说，但S5和S6的走向说明，它至少朝这个方向迈出了危险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