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黑,但加了点儿私货;不算经典,但还是工整流畅
《王者制造》的故事,和很多政治历史题材韩片一样,基于“真实事件背景,内容纯属虚构”的“戏说历史”思路来创作。
但虚构依然有其纲领与内在考量。用什么样的视角和态度,重塑这段可被“装扮”的历史,其实就反映了创作者的历史观念。
这部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韩国政治选举为切入点的影片,也以清晰的立场、明显的情感色彩,触及到那个时代最大的黑暗——朴正熙(朴槿惠之父)的独裁统治。
这位军人出身的总统,曾以民主共和党候选人的身份,连任5届总统。在他的统治下,韩国创造“汉江奇迹”,人均GDP从1960年的82美元增长到1980年的1592美元。
但经济飞跃发展的历史事实,显然无法压倒风起云涌的社会思潮与追求民主的时代向心力。
薛景求饰演的男主金云范,就是那个试图以民主精神与王道大义,改造国家、引领人民的理想派政治家。
但社会舆论凶险,朴正熙所领导的共和党派,善于利用南北(包括美苏冷战)的意识形态分歧,给良心学者、工人,与在野党贴上令群众憎恶的“赤色分子”(亲共分子)标签。
刚出道的金云范,站在小高台上,往往话没说几句,就会被不知从哪儿扣过来“赤色”屎盆子,落得满堂嘘声。
从朝鲜叛逃到南韩、饱受独裁政治之苦,又积累了深刻街头智慧的药铺管家徐大昌(李善均 饰),显然注意到了金云范作为知识分子和政治新手的稚嫩。
但比起这些弱点,更打动他的,是金云范洋溢着的理想主义激情。
怀抱同样治国抱负的他,也几乎是如情人一见钟情般,把金云范认作自己想要辅佐的对象,以及自己实现政治理想的重要渠道。
或许是为了测试这位“被选中的人”的品性,他把揭短板的批评,作为毛遂自荐的开场。
徐大昌直言金云范太过清高、太过天真,低估了对手的龌龊与复杂,高估了忙于生存的底层人,对民主大业的关心程度。
在混沌局势里,以知识分子的姿态,仰头望天、大谈治国之“道”,对着没人在乎的自我操守,恪守程序正义,其实严重缺乏实用效率。
毕竟,面对“沾了屎的敌人”,就要有在厕所同他搏斗的觉悟。为了结果的正义,需要掌握反制对手的斗争之“术”。不择手段也好,以牙还牙也罢,都是政治斗争里,不可避免的事情。
借由两位主人公相识时的理念争执,政治运动乃至民主化进程里,始终存在的“不体面”成分,就这样不加遮掩地摆在了台面上,成为影片反独裁、求民主的主旋律中,始终环绕的暗黑复调。
因此,咱们观众看待这位“救世政治家”时,其实也需要更加审慎,不光要看他说了什么,更要看他做了什么,以及他是怎么做到的。
比如,他将徐大昌以“影子”幕僚(不对外界公开)的身份,纳入麾下。多次用不拒绝又不主动的态度,默许他用各种“下三路”的斗争方法:假扮共和党做丑事、在党内暗中交易,抹黑对手、集结势力。这些操作虽算不上违法乱纪,但确实没有金云范嘴上说的那样堂堂正正。
与徐大昌“地下行动”相对的画面,则是金云范在高台上反击对手的犀利演讲。在高亮的演讲台上,金云范收获民主政客的美名,声望渐涨、一路获胜。
当然,影片在呈现这些情节时,从情感和逻辑上,还是更偏向对默契与友情的赞美,并没有太多嘲讽意味。但“主人—影子”相伴相生的关系,也一再验证了政治本身的灰色与伪装。
而且,为了展示金云范“打怪升级”的上位之路,影片也着重描绘了民主势力的内部分裂现象,即凶险程度不亚于对抗朴正熙政权的新民党内斗。
为了竞选总统,金云范必须在新民党内胜出。但他只是边缘势力,排在他前面的,既有资历最老的党主席,人气最旺的党内中坚金英浩,以及有不少心腹的李汉生。
面对党派同僚,以民主、进步理念标榜自身的金云范,瞬间失去了根本优势。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徐大昌操弄权术与离间人心的“技术”——破坏强者间的联盟,让第三梯队的李汉生,失去第一第二梯队的信任,不得不向下合作,被迫同人气最弱的金云范背水一战。
但跟《南山的部长们》把政治视为惊悚的纯黑路线不同,《王者制造》就算有怀疑,就算有阴谋,但也没有“非常黑”的大猛料,更没有否认过金云范以民主理念改变国家的正当性。
而这种总体“温和”的政治选举故事,对于深谙“厚黑学”的中国观众来说,还是刺激性不足,放到以“黑国家”、“揭疮疤”著称的政治类韩片里,也显得惊喜感欠佳,难怪到了国内评分不高。
而且,片中徐大昌“光线越强,阴影越暗”的感叹,不仅指向政治的双重性,也在表达“创业合伙人”之间,亦敌亦友的复杂关系。
随着剧情发展,影片的画风便从“政治创业爽文”,转向了羁绊重重的兄弟情仇,并与政治仕途紧紧勾连,呈现出强烈的情感戏剧逻辑,而非具有现实意义的政治历史风向。
看到最后,兄弟变陌路的关系转变,与当年情已逝的忧伤,甚至能唤起我们看香港江湖片的熟悉感受——有浪(基)漫(情)、有遗憾,但也是俗套的浪漫,和没什么可感叹的遗憾。
话虽如此,既能够表现政治历史人物的既定动作,又能流露相对复杂的私人情感,透出冷暖交杂的人味儿,其实也提升了片子的厚度,更是薛景求能夺得百想影帝、赵祐镇能拿下最佳男配的重要原因。
整体看下来,《王者制造》荣膺百想大奖赢家的真正素质,更多地表现在商业片范畴内的稳定品质——题材触觉敏锐、质感尚佳、观感流畅、表演精彩,也算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美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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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mo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