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是台风可遇不可求,青春终要如烟花尽兴。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看了预告片和宣传点,我对它的期待值并不高,基本它的定位是热血的青春歌舞商业片,不会有太多深奥的东西。能达到《闪光少女》那个完成度就很好了,毕竟同为音乐主题,做歌舞又比演奏或唱歌难了不少。另外网剧《风犬少年的天空》播出在前,评价不错,我担心从剧转到电影,会在题材和风格上受到影响,比如搞一些令人尴尬的联动玩梗,或是电影不恰当地参考剧的节奏。
结果它独立完成度还不错,且随着时代和规模合作等因素,有一些技术和视觉上的进步。总体超出了我的预期,脚跟落到了地面。在小题材类型里,参照国内影片的完成度水平,理论上能打到7+分。但目前左转的大气氛、对宏大题材的追逐及求而不得,可能会导致这个小题材被低评。
我更擅长批评,那么先说优点。
第一,定位是准确的,完成了它的主要任务。歌舞片很多人一开始就不看好,印象里的歌舞片就是印度和好莱坞。音乐片都是,拍不好容易变成MV,即故事性被音乐性分散;还容易煽情泛滥,因为音乐本身就是煽情利器。
燃野讲了男女主角和小伙伴,为在青春里做一件大事而努力,他们面临各自的困境,而家庭和学校里的配角们,先是矛盾对立,逐渐转变成一起努力。从“跳起这支舞,我们就开学”,到“跳完这支舞,我们就毕业”,故事讲全了,众角色立住了。歌舞以多种形式,和很多主要情节结合紧密,无论场面展现还是歌词,都是量身设计。歌舞部分足以支撑起歌舞片定位,而不只是歌舞元素。
第二,我认同在大框架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编剧和导演,无论是否做成。一方面,不可以什么都要,塞进太多的想法和意义。另一方面,需要选中和围绕它的主旨,它也不能什么都没有。而有的那一点什么,就不能是空洞和虚浮的,情节可以浮夸可以中二,但意义必须落到实地、落到细处。
燃野的所有剧情比较集中,几个小伙伴的家庭问题都只有寥寥几个镜头,没有展开,基本都是通过主要人物互动来透露的。直到结局也没有去解释老狗的爸爸,没有拗一个大团圆,甚至没有让他们通过预选赛。梦想开始,是因为“我们的青春,一事无成”,最后好像也什么都没做成。但小黄接受了她的妈妈只是大明星背后的伴舞,当主题升华为“因为跳得尽兴,所以输得开心。”就什么都做成了。
它有大量中二和夸张到不合理情节。比如两人吊在学校间的过山车轨道上聊天,这个未拆的轨道和缺角的摩天轮连存在本身都太魔幻。又比如,一呼百应,加入队列突然就跳上了(幕后当然是排练过的)。这些更多是象征式的表达。但因为意义上足够实际——不需要美化,现实就能打动人——怀念青春又了解现实的我,才仍能被中二和热血戳中。
第三,以主场之姿调配不同类别、经验的参演。导演还挺爱用流量的,也不忌讳用新人,风犬就很多新面孔,曲子里吴宣仪那首是最不抓耳的,而这次也没少用……流量和爱豆的问题,现在很难避免,这是客观事实,是商业需要。拍商业片,谁比谁清高,如何妥协平衡(甚至极端情况下可能还需要废物利用),也是种能力。
女主角是新人,还有48系,还有召集来的舞者,演员一半又是舞蹈经验0。最终呈现,不是演员和爱豆七零八落一些在演戏一些在跳舞还有一些啥啥不行光刷脸;而是在同一个电影里,也许各有擅长和不擅长,至少确实合拢了。
第四,运镜和跳舞场面是要单列的加分项。跳舞场面包含了运镜的方面,相比远景拍的阵型队列(当然这个也必须得有),我更喜欢一些低角度的特写和升格。下雨那场很多粉丝怨声载道,但不得不说拍出来太漂亮了,后来大家混在一起互踢水花,这可能是雨水独有的洗净前尘的功效。天台上小黄的独舞,镜头一直紧跟,映着暖光。还有舞蹈队招新,食堂澡堂篮球场配合实物的舞蹈和定格。相比之下,教室最后拼成很多格那个有趣,但我就没那么喜欢,因为还是类似队列吧,个人更偏好近摄。不过这里我格外喜欢波粒二象性那段歌词,让我扎扎实实地回想起了高中物理。
跳舞场面好看除镜头的功劳外,还得益于初步构想、音乐、著名编舞师的动作设计、参与者的辛苦排练以及用忍耐甚至受伤换来的具象呈现。
而运镜除了在跳舞的场景中,其他好多地方都很不错。比如小黄在校门口丢下父亲离去,老狗追上她,从上天桥下天桥好几次转身,刷共享单车,上公交,这一串对话中的动态镜头拍得干净利落。
转折有些急,下面开始吐槽问题。
第一,剧情讲得很匆忙,甚至草率。故事是讲完整了,但大多数时候,也太赶了。可能是要给歌舞腾出时长。不展开支线是对的,主线都一场接一场地切,连个情绪过渡的歇气儿都不给。所有感动点都在歌舞中,单独的文戏都没有拉开节奏感动到人。
比如失恋,热热闹闹唱完,老狗的失恋就好了?是不是应该在人群散去的背后,让他独个儿再发一会儿呆,矫情五秒,拍死几个蚊子,第二天再佯装无事?一句自述“给我找了个培训班”就走了,前面至少安排他接个电话发脾气之类,他应该要跟观众一样有“太突然”的感想。再比如大华哥和老婆,替老婆抓着包包很好,总觉得还差了点……既然老婆是送他来学文化的,大华哥登场就是“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及格”;那么加一个空镜,大华哥落在饭桌的试卷,分数被汤汁沁花,风卷走了这张今后不再需要的废纸。
中间有一段,歌舞一场接一场太过集中,影响到了剧情的推进节奏。虽然歌舞拍得很棒,但为整体着想我个人觉得应该删掉一场,补入一些过渡剧情。还有,削减父女之间的时长,因为女主担不住那么多文戏。
第二,可能就是因为主线剧情的剪辑问题,导致主旨表达不清晰。过后整理文字我能想到故事是从跳开学舞到跳最后一支舞,是从一事无成,到努力了还是输了,再成长为输了也要开心。但整理之前是很难感知到明显的三段转折层次和呼应——对啊,为什么不做一些呼应呢?
比如预选赛落选后,阿泽又在街头被小混混骚扰,他迎头遇见队长,突然不再“光明正大地被欺负”,抓着她的手选择逃跑,边跑边回头做鬼脸。阿力和胖妹走在道路的两边,胖妹的另一边舞蹈队的同学们谈笑风生,阿力拐了弯走到她们面前,说我是胖妹的朋友,我们一起去吃烧烤吧,同学们互相看来看去,最终还是说“好啊”。这些就能为后面主角表达“青春不只有赢这一种方式”作一个整体成长的铺垫和诠释。
再说前半段既然一再强调奇迹,观众以为会出现的奇迹并未出现,就需要一个否定的转折“哪来什么奇迹,那是童话里才会有的东西。”然后,再聚跳最后一支舞就是人为的奇迹。我能咂摸出影片想表达啥,却认为递进层次混在剧情中相当模糊。
第三,导演对“青春”的处理有些地方还是套路化了。这在风犬时就存在这个问题,风犬往后的落地我是喜欢的,但前一两集那个咋呼,差点给人劝退。夸张可以夸张,有些套路用老了就大可不必,比如在海边大喊,就不如瑟瑟发抖地喊破音,再解释一句“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啊”,或者一觉睡醒发现鞋给潮水卷走了。
再比如欺负小黄的那些同学,她们应该有些格外讨厌的带头,有些只是跟风起哄,还有的不安却沉默;拍出来全员恶劣只有一个队长人美心善格格不入,对比太极端就脸谱化。(但我还挺喜欢那句“我是他妈”。)
第四,新人女主的台词。如果说她演的还能凑合,因为角色就是这种小女生;台词确实有点太明显。咬字也罢了,就当南方人有口音嘛,但是,有些地方是语气情绪的不到位。比如我记得在天台的摩天轮下小黄问老狗:“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说这些?”她把重心落在“这些”,但这里显然反问的是这么说的原因,应该落在“喜欢我”,于是就听起来很怪。有时她为了表现直率和天真之类的感觉吧,说话呈现出来的却是轻率和漫不经心。
演技呢,凑合之余问题也多。比如情绪的表达都是快来快去,缺少层次和细微的变化过渡。这直接导致唯一好好安排了时长、转折和过渡的父女戏都不大触动人。演演小女生,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还行,如果换个严肃剧情,很容易全剧面瘫。
不过,她的优势在舞确实跳得不错,跳舞时的表现比演戏高了一大级,而且我欣赏她展现出的那种恰好的肌肉感。但她的长相很小女生,目前演技也不足以支撑转型,这样道路和花期都会非常窄,哪怕用资源推,她的进步压力很大。
顺便,彭昱畅本身是满足导演要求的,这个影片要求他中二,不会有太多细腻的演技。但在和女主的对手戏里,他只能算在配合或迁就对方,还没有到能够带飞新人那个层级。
第五,男女主的感情戏,追了,又好像没有完全追。就算是纯情,也缺少情感输出,到失恋我也没有他们恋过的印象……国内真的越来越不会拍谈恋爱了。哪怕小孩子谈恋爱,至少他们自己还是觉得挺深情、挺认真、挺天荒地老的啊。
但总体上,它面对暑期档且定价不高,全年龄向,大人小孩或许感受不同但都能看懂,是很适合夏天、值得去影院娱乐一下的。很多音乐的声效,脚跺在地上那个低音,不是影院可能感受不到。
隔壁坐着一对情侣,中间不时讲小话,但似乎看得还挺开心的。我为热血与现实的部分流下泪水,偷偷掏纸巾擦掉了,不过这跟评价关系不大,只要正确戳中,我的泪点意外地很低。
现在国内电影有种倾向,严肃题材、非商业片与商业化结合得不好,拍出来不伦不类;娱乐级的纯商业片又被看不起,不能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商业道路。青春片和偶像剧不该低文艺片一等,他们是不同的类型,记得有一年《垫底辣妹》就作为青春片当了黑马。但它引进上映,反响冷淡得多。国内的商业娱乐片无论在观念还是技巧上,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观众指出它的缺点,不应该建立在相对于文艺片的鄙夷上,接受它就是这么简单,它提供给受众的就是简单的东西,简单、中二却仍需真挚。
中肯的评价一部影片很难,不可避免会受到环境和主观的影响。无论如何,这个尝试是有意思的,面临了一些经验限制和选择困境,却是认真的。青春片与音乐结合,歌舞片也好,音乐元素也好,将来应该仍是一个可考虑的发展方向,它在要求演员的同时,也为国内疲软的舞台,提供了新的展示思路。同时也希望,若能有所发展,不会把演员挤出去变成爱豆与粉丝的自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