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片中的两幅画看剧中家庭暴力和资本暴力的隐喻
这篇剧评可能有剧透
《The Undoing》是部很有看点和可看性的美剧:作为一部小说改编的影视剧,它使用了一系列视觉语言给予观众各种心理暗示(呼应了它心理术语的剧名)和线索,让观众拾起,并串联出自己的逻辑,在自己头脑中进行推理游戏。在我理解中,该剧的中文译名简直是undoing的反义词:并不应该是“无所作为”,而是恰恰相反,对于发生的暴力和伤害,人往往要做出极大的心理和情感上的劳动,来压制情感上的波动和修复心灵上的创伤,叫做undoing,消解。朱迪斯·巴特勒在诠释她关于性别理论的著作《消解性别(Undoing Gender)》中举了911事件对美国人造成的心理伤痛,她写道
哀悼,恐惧,焦虑,愤怒。 在2001年9月11日以后的美国,我们被暴力包围着:我们实施暴力,遭受暴力的痛苦,生活暴力的恐惧中,也计划着更多的暴力。 暴力一定是最糟糕的秩序代表,是在他人面前展现的人性脆弱的最骇人的形态,使我们失去控制,完全依靠他人的意志,并使生活易受他人的意志的影响。在某些社会和政治条件下,这种脆弱性将严重加剧。 尽管美国的主流方法是加强主权和安全以减少这种脆弱性,或者将其与危险隔离,但是这种方法也可以达到另一个目的和理想。 我们的生活取决于他人这一事实可能是我们诉诸非军事政治解决方案的基础。 我们不能任意消除这一事实,而必须认真对待甚至坚持不懈,特别是当我们开始考虑人身脆弱性与政治选择之间的关系时。
在这里我先不谈巴特勒重点谈的身体与政治,虽然最后会谈到,我想先以这段话为引子,从剧中出现的两幅画出发,谈下剧中对代际(家庭)暴力与资本(国家)暴力的暗示和诠释。
从闪灵到家庭暴力
一开始看这部剧是因为看到友邻对于剧中出现油画的精妙分析,最引起我注意的是在The Frick Collection的这幅Goya和接下来会提到的那幅Turner。

就像友邻提到的,画是一个精妙的隐喻,它准确抓住了动作/谋杀发生的那一秒。画中的锤子可以看作一个很明显的凶器暗示;熔浆的颜色像血迹的红。但对于当时看完第五集的我来说,凶手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想的更多的是画中/片中的三名男性(很容易从他们的样貌体态看出来他们是三代人:最左有些婴儿肥,中间灰白头发的老者,和背对着我们的强壮成年男子)的合谋的隐喻的暴力,是父权的,男性的,是白人的暴力。片中的受害者绝对不只是被谋杀的Elena;还有Grace(她一直生活在身边男性的阴影和谎言中:住在父亲给予的昂贵公寓里,被丈夫出轨,儿子也助父清理和藏凶器);是目睹了凶杀现场的Miguel(Jonathan作为医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也让他成为谋杀目击者,毁了他的人生),也应用于失去了作为精神信仰父亲的Herny和那个婴儿;是被夺走了一切却无法反击的Fernando,是没出面的,不停被出轨的Grace的母亲,甚至Jonathan母亲在提及Jonathan是个psychopath的时候也许暗示他谋杀了他的妹妹?
这种家庭和种族的暴力让我立马想起另一部大名鼎鼎的小说改编电影《闪灵》,英国作家Mark Fisher曾写过一片很有趣的评论。文中他探讨了父权和暴力史。闪灵中的Jack和Jonathan有这样多的相似点:都丢了工作,变得疯狂,甚至谋杀的方式,都是斧头。在电影中,而这种“白人男性的负担”演变的暴力的受害者,第一个就是那个黑人警官。

聊到种族暴力,第二幅画要说的就是Turner的这幅,让我想起英国泰特美术馆最近做的Turner回顾展,展览导语道:
从1790年代开始,当Turner首次观察到现代生活的影响,展览将追随他对工业化影响的迷恋。它将展示画家是如何参与当时的重大政治问题的:反对奴隶制运动和制作表达拿破仑战争恐怖的画作。
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种族问题最应该看的就是Turner的画,比如说1940年的《奴隶船》。Franklin长时间凝视Turner的画绝非偶然:首先一个纽约老资本家在另一个大资本家的私人画廊里看这幅工业革命时期油画就很有象征意义;更讽刺的是,帮助他的律师,是一个黑人。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是建立在对黑人的奴役和压迫上的,碰巧帮他们制造烟雾的人,也是个黑人女性。她试图帮助白人一家get away with murder,片中另外一个有色人种Fernando被这种资本操控的法律程序污蔑到无招架之力,几度崩溃。
很有趣的一点就是在剧集讨论区我看到了诸如“纽约好漂亮啊”的探讨,对此我不置评论,如果你真的进过纽约地铁站就不会发出类似的感慨。很明显剧中展示的视角是女主的纽约,这也让我想到妮可基德曼出演的《小岛惊魂》,整部电影的悬疑点都基于观众看的是女主的视角。也让我想到那部《大开眼戒》,其中戏里戏外阿汤哥和妮可的感情线都有很多juicy gossips。而我记忆中休格兰特也不是第一次出演这种谎话连篇的有魅力渣男,如《BJ单身日记》系列。配角Elena的选角也很出色,原作者曾说Elena是一个haunting的角色,她美丽得像油画中muse的身体确实做到了令人难忘,让我想起《双峰镇》里同样美丽的Laura Palmer。
其实该剧最细思极恐的细节,就是Herny对父亲的崇拜(他床头摆放着父亲的照片,一般人不会这样做的),以及他不回避,一直在忍不住看关于父亲谋杀的新闻报道,甚至帮父亲藏凶器和答应父亲最后的见面。剧尾比较让我失望,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像Grace一样胆怯。但是是看在Grace面对家庭残酷真相的回避的态度上,他们家下一个psychopath已然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