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 对话 | 那辆驶向“库村”的《蓝色列车》
「我没有尝试的概念,我是完全按照真实的情感去完成。这对于我来说不是算尝试,只是一种单纯的表达。」 ——张大磊
2016年,成长于内蒙古电影制片厂大院的青年导演张大磊凭借处女作《八月》(2016)一下跃入了大众视野,被无数人视为中国为数不多的具有作者性的青年导演。两年后,2018年当他宣布开拍新作《蓝色列车》,并找来海清担任女主角时,这部影片俨然成为了不少影迷最期待的华语电影之一。
如今,经过了两年的等待,这部电影终于在今年的平遥国际电影展和观众见面。影展期间的媒体场放映也成为了平遥今年第一部满场的影片。cinewoo有幸对张大磊导演进行了采访,一同探讨他对于《蓝色列车》的种种创作思考。
聊创作动机只是一种单纯的表达Q:恭喜导演的《蓝色列车》入围了藏龙单元。您的这部作品在平遥国际电影展上反响非常强烈,可以和我们聊聊您最初是如何想到要创作这样一个故事的吗?A:让我感兴趣的其实是影片里的这些人物,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性——他们都在寻找一些在他们看来是美的、有希望的、好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在他们的生活里面其实是很难找到,甚至有些已经成了往事,是不可能找到的。然而他们还执着于这样的追寻。同时这些人物又是极致简单的一类人,简单到甚至有点愚蠢。无论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还是表达方式,或者和别人的相处方式,都是简单甚至是幼稚的。但正是这样的人,让我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可爱。
我很希望能给这样的人制造一个属于他们的空间。所以就找到了现在影片里的这些人物,于是有了这样一个故事。而且我还专门为这些人物制造了“库村”这样一个概念。而库村不是苏联,也不是中国,它就是库村。它就是一个地方,是存在于这些人生活的一个地方。
Q:您也提到了“库村”这个概念,我们很好奇为什么要选择在那个时代的那个地点发生这样一个故事?A:当然,这肯定离不开我自己的一些经历了。不管是苏联也好,俄罗斯也好,或者是中国的北方八九十年代的这些元素也好,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我也是从自己的个人喜好、情感和审美上来选择这些元素,然后组合成了“库村”这个地方。故事发生的时代并没有说非得是某一个特定的年代,这只是库村的时代而已。因为影片呈现出来的面貌,会(让观众)明显感觉到好像就是过去。但我不愿意把它只是局限在那个时期。这就好像是剧中这些人物,他们在找寻的每个人心里的理想之地是摸不到的、是浪漫化的。这些只要一具象化了,就失去了那样的感受了。
Q:我们注意到老马和小苏这两个角色的性格其实是反方向的,您为什么会把这样两个人放到一块?A:其实(这两个角色)是有共性的:他们都很纯粹、很简单的人。如果是一个稍微会变通的人,就不会是他们两个人的那种状态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质,所以他才会是呈现出来的样子。而小苏就更不用说了,那就是一个傻白甜,一个不开化的孩子——身为一个警察,他拒绝去做警察该做的事,他甚至是一个需要警察去保护的人。所以从身份上来说,会显得特别拧巴,这也是我觉得他可爱的地方。老马其实和小苏是互补的,是老马让小苏成为了一个成年人。但其实我特别不愿意他们真的就进入了成人的世界,这是一个很伤感的事,这是被迫的。
还有一个非常巧的地方,这是当时在拍摄的时候,我们的俄罗斯同事突然发现的。我们的片名《蓝色列车》来自一部苏联的动画片。在那部动画片里面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小猴子,还有一个是鳄鱼。他俩都很孤独。鳄鱼的身边没有朋友,小猴子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身份,但是最后他们两个成了朋友。这就很像小苏和老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而且在小苏的家里面,我们也碰巧摆了一个鳄鱼的玩偶,还挺巧合的。
Q:这很有意思。电影里歌舞厅那场戏的吧台上有一个电视机上在放《小鼹鼠的故事》,是不是也有一些特殊的含义?A:《小鼹鼠的故事》是前斯洛伐克的,它当时也是社会主义时期。它跟我刚才说苏联动画片里面的小猴子切布拉什卡很像,他们都有一票朋友。虽然朋友都跟他们都不相干,但是大家都能看到相处就很融洽,这些角色都是很单纯的。
聊电影元素一种有意识的导演呈现Q:您刚刚也说到,这个片子是为这些人物构建了一个独特的“库村”世界。我也发现在影片中有很多大远景,人物在画面中都显得很渺小。你是在最开始就有意识地去呈现这样一种画面吗?A:对。首先从影片质感上来说,我希望是带着一些疏离感的。因为我无法把库村介绍给所有人,让大家都认为库村是一个我熟悉的地方,这并不可能对吧?库村本来就是构建出来的一个地方,是属于他们(这些角色)的。我们是陌生人,进入了他们的空间,所以疏离感首先是我们要相信它。再一个就是说,空间和人其实是同等重要的,我的影片并没有说要把人和空间完全功能化去叙事。实际上空间也是故事的一部分,当然(空间的)全貌肯定是最能够感受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觉得我们观看的时候,包括我,创作者本身,也是类似像闯入者的那么一种角度,所以我们看到他们都是我们遇到的,你遇不到其实就是看不到的。
Q:您电影里面使用了很多苏联的音乐,然后包括老马每次听到音乐的时候,也会流露出很多表情上的变化,也包括还设计了一场摇滚舞会,您为什么会这么着重地强调音乐的元素?A:首先我喜欢音乐。很多音乐都是和剧本创作同时进行的,它并不是说我要做配乐,音乐其实也是剧情的一部分,所以是没有刻意去做的。摇滚音乐会也是我喜欢的一个乐队,KINO乐队,一个苏联的传奇乐队,让他可以再现,这也是一种精神需求吧。像老马听到的那两首歌,一个是酒吧里女歌手唱的《蓝色列车》。那是片名,是他和他爱人之间的遥远思念的一个连线,是他的爱人经常会唱的歌,也是我刚才的说那个动画片的主题歌。然后还有一个就是他回忆里面disco的那首歌《星星在等我们》,那个是他记忆当中女友最漂亮的样子。
Q:您是因为音乐才决定为电影起“Stars Await Us”这个英文名的吗?A:对,而且音乐实际上是可以解读电影的。很多事情的动机有时候就是音乐。
聊未来计划《蓝色列车》宇宙或可期Q:之前看到报道说您想要把这个电影再延续成四部作品是吗?现在这个方向还有进展吗?A:也没说四部,我只是说这个世界(的扩展)。因为剧本其实是有的。包括小伟跟西西,是从哪里到了库村,然后他们和蓝色列车的关系,包括和俄罗斯大哥之间的关系等等。剧本早就写完了。然后还有一个是关于将来的小伟和茜茜的。其实我的概念就是电影之外的概念,是人和空间的概念。库村会发展成什么样?这些人会面临些什么?对我来说,这个其实还挺重要的。现在虽然剧本已经写完了,但是还没开始筹备,再改改。我的主题现在好像更多是去都是找寻,再往后可能也是。之后的故事可能也会接再《蓝色列车》之后。
Q:就像您今年拍的短片《下午过去了一半》,也有一种《八月》宇宙的感觉。A:那个是《八月》空间里的事儿,也是一个延续,那个空间里也有好几部电影。剧本也已经有了。反正是两个空间,《蓝色列车》和《八月》,两套人马。
Q:听说《蓝色列车》因为也是因为疫情影响,好多电影节都去不了。那之后还会有一些什么样的活动吗?A:好多影节没去有疫情的影响,也有电影本身的问题。我们也不能老找一些客观的因素。我现在觉得这个电影它真的可能就会像是库村给人的感觉,或者是这些人物给人的感觉一样,不需要表达,不需要语言就可以相通的,就会很喜欢。但是也有一些人就需要有一些很实际的点去理解它,比如说地理位置、时代背景或者其他的什么,这样的话可能就会有困难。所以这也是一个很大胆的尝试,我是完全按照真实的情感去完成的,对于我来说不是算尝试,只是一种单纯的表达。但可能确实想你说的,库村谁都不知道是哪儿,这些都会成为一个接受的障碍。
接下来还有几个国外的影展也入围了一下,还是希望再走一走影展。之后肯定要上映,上映它是一个最理想的出口,是能更多的见面观众的一个机会。但是片长也真的够长的。将近两个半小时,对排片各方面确实会面临一些问题,就看到时候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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