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横飞的俄罗斯荒诞喜剧

尽管今年一场新冠疫情给电影业界带来措手不及的打击，很多新片无法如期上映，更多的电影工作者无法回到岗位上开拍新片，但是也有因祸得福的少数幸运儿。俄罗斯电影《为何不去死》相信是一个例子。这部出自导演基里尔·索科洛夫（Kirill Sokolov）的处女作早在2018年的塔林黑夜电影节已首映并获得不少好评，影片去年陆续在俄罗斯以及东欧部分国家上映，可惜没有太大回响。影片原定于今年四月份在英国和美国上映，由于疫情原因，片方最终选择同时上线流媒体和发行蓝光碟，令欧美影迷在疫情隔离期欣赏到这部锋芒毕露的处女作，更意外收获一众影评人的青睐，实在是出乎意料的结局。

尽管有不少人说这部影片很有王家卫的味道，但在我看来两者的美学风格不太相像，我认为反而像法国导演让-皮埃尔·热内，公寓的布置，墙纸的颜色，以及角色的漫画化造型，很容易联想到《黑店狂想曲》或《天使爱美丽》，这种黑色幽默的风格跟故事情节完全吻合。叙事线索比较直白简单，尽管也运用一些非线性的倒叙、插叙手法，却没有搞得像昆汀或盖里奇那般花哨。绝大部分情节和场景局限在一间小公寓里，先是男主角和未来岳父、岳母三人出场，之后再引出岳父的老朋友，最后是女友压轴登场。客厅、卧室、浴室这几个单调场景反复呈现，更像是一场实验舞台剧。

最让狂热影迷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不加节制的暴力刻画，枪火对峙、血浆四溅的镜头比比皆是，而瞠目结舌的自虐、虐待（杀）画面绝对让心脏承受能力不高的观众备受折磨。这种风格化的暴力美学相信并不陌生，在英国导演丹尼·博伊尔的早期作品和韩国导演朴赞郁的复仇三部曲已经立下了标杆。这个剧本胜在并非一味沉溺于暴力展示，而是不断抛出尖锐劲爆的社会话题，呈现出当代俄罗斯社会的种种阴暗面和人性弊端：警察贪污、官员腐败、扭曲变态的富豪阶级，以及遭受拜金主义侵蚀的青少年一代，令情节逐渐陷入悲观无望的氛围。

然而，导演却在极力维持一种荒诞幽默的口吻，无论是芜杂聒噪的配乐，还是炫技的构图及摄影，或者是漫画式的人物，甚至是无厘头的死法，足以看出导演对作品风格的掌控。这表面上似乎是在淡化题材的压抑程度，结果却也弱化了题材的批判力度。这位新导演看来是昆汀的粉丝，片中出现一幕类似乌玛·瑟曼在《低俗小说》的情节，男主角昏迷十多分钟后奇迹般醒过来的设计有噱头十足的致敬意味，在叙事上却没发挥出关键作用。甚至是在最后两幕，当岳父的老朋友和女主角登场后，男主角的存在感开始减弱，如为最后的剧情反转铺垫的话，这角色的戏份明不够，要在剧本上花更多工夫。

然而，我依旧很钦佩这位俄罗斯年轻导演的胆识和创作力，他敢于在一部沾染着邪典色彩的黑色喜剧里涉足各类极度敏感的社会话题，毫无畏惧地拿自己国家的阴暗面开玩笑。这或许得益于俄罗斯宽松的电影审查政策和开放宽容的文化环境，也证明了俄罗斯新一代年轻导演对国家历史和社会现实的密切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