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传统英雄
最新一期《看电影•午夜场》罗列了100部反传统影片,或从形式,或从内容,这些影片以跳出窠臼的方式宣扬着自己的个性。直到今天凌晨,我发现其实还有一部影片应该被加入到这份长长的名单之中,那就是西德尼•鲁梅特老先生的新作——《判我有罪》。
后知后觉让我虽然在观影中似曾相识,但也直到影片结束才发现原来鲁梅特正是《12怒汉》的导演。是的,那部影片也完全可以列入反传统的名单,不过也许他们超载了,暂时无法为它腾出空位。我最早在大学的英语泛读课本上读过《12怒汉》的故事,简练有序的辩论足以令人身临其境,血脉贲张。数年后看过电影,大学时候的激动仍在。少年是否有罪观者们并不关心,反倒是8号陪审员的固执己见以寡敌众最终反败为胜,为影迷们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它的反传统方式建立在跳脱传统庭辩的模式,将以往影片中并不占多大分量的陪审团提升至一个主要位置上来。斗室之中的针锋相对,唇枪舌战便足以令观众感受各自咄咄逼人的气势。12个人不同的性格恰到好处彰显出来,与其说为了讲一个辩论的故事,毋宁说是为了这场精彩的群戏而安排这样一场辩论。
不过相比较《12怒汉》,《判我有罪》似乎反骨更加凸显。从形式上来看它远远逊于《12怒汉》,然而其主角杰基——意大利黑帮分子,凭借其三寸不烂之舌和机敏的睿智成功洗脱了他和家族成员的罪名。我想《判我有罪》恰恰是部能够检查影迷道德标准的好影片,显然如我这样道德品质低劣的人会爱死这部为黑帮分子歌功颂德狗娘养的电影,同时势必也有很多人像政府公诉方的律师一样,对陪审团成员咆哮着,“你们喜欢这个人?皮条客、强盗、洗钱者、杀人犯?”对啊,凭什么喜欢他?就因为他不出卖兄弟?就因为他确确实实说的都是真话?喜欢与不喜欢,这是个问题,导演选取题材角度之刁钻,让影迷着实难办。他用一个边缘人的故事充实着本毫无特色的框架,辅以街头草根的幽默,轻轻松松为影史留下了又一个反传统英雄的形象。看到这里你也许会想起《天生杀人狂》,它们的气质或许相像,不过《判我有罪》则更显出几分儒雅和老人的稳重。
杰基的自我辩护让我想到一个词——“任侠”,这个词来自于日本黑帮影片,有感而发是因为他最初的处境。因为不愿意出卖朋友和家族而拒绝充当污点证人,同时又不为家族成员所理解遭到孤立,与其说和朋友们同仇敌忾,倒不如说为了“义气”而孤军奋战。这类角色在深作欣二和三池崇史的影片里多有出现,典型的就是石川陆夫(《新•仁义的墓场》)。不过美国片就是美国片,何况还是遵循史实改编,杰基最终赢得朋友和家族的理解,并肩作战,得到一个Happy end,不像日本的同行,往往因背叛郁郁而终。
五年前,山本逃亡美国(《大佬》),和小弟奋力打拼。加藤为了组织的昌盛舍生取义,却挡不住意大利黑手党洞穿山本的颗颗子弹。五年后意大利黑手党成员杰基在法庭上巧舌如簧,翻云覆雨,妙语连珠,时而诙谐幽默,时而情真意切,当他宣读(确切地说是表达)自己的总结陈词时,他再次强调对朋友的爱和永不背叛,那一刻我竟蓦地想起自决的加藤,两个一曾对立的黑帮成员,对于“义”的理解大无二致,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背叛兄弟。当初跟楚楚他们谈论《大佬》时曾说,这部并不成功的影片,它最闪光之处在于重拾了人们业已丢失的“义”。凭空捏造也好,最起码它让远古战国时代为了大义不吝死的豪迈气魄重现人间。《大佬》中让我感动的东西,我同样也在《判我有罪》中找到,当杰基对着陪审团不断喊着“Find me guilty(判我有罪),但别找我朋友们的麻烦!”时,他的举动足以偿还平日的恶行。
反传统英雄,又多了一个,幸好不是在中国,否则影片不定被枪毙多少次了。
这篇影评有剧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