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与电影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68苏联版《战争与和平4:皮埃尔》中有一幕,拍的比托翁原书中更精彩: 法军投降后,俄国士兵善待了一位法国年老的俘虏,大概由于那种久在异国他乡、朝不保夕的生活过得太痛苦了,法国老人对着俄国兵,一边喝着伏特加,一边唱起了一首民谣,最后几乎在场的全体士兵,无论法国兵还是俄国兵,都跟着一起唱起来了,那一幕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类共同体,像托翁原书所说,“大家都是人啊”。士兵的歌声充盈了在房间的每个空间,但我耳边响起的却不是那首民谣,而是《小雅.采薇》中的几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诗》在当时一定是唱出来的,并非像现在这样用来读的。在2000多年前的甘肃或者陕西某个郊外,那些周朝的士兵一起唱着“雨雪霏霏。行道迟迟”;那些远古的先民们,穿越时空,和俄国兵、法国兵一起唱着家乡的民谣,或许他们想着母亲妹妹做的饭菜,或许他们看到了爱人的笑容,或许他们听到了朋友在细雨中的呼喊…… 文字和影像有时候会互补: 读原书时,小彼嘉的死似乎是我唯一的泪点,一个孩子在战争中刹那间丧命。 但这一幕呈现在电影里时,简直让人痛哭啊。 小彼嘉死在反攻战的消息传到莫斯科,他的母亲罗托洛夫公爵夫人即刻就半疯了,也跟着去了半条命; 彼嘉参与的那场战争毫无意义,只是旁观的读者比如我后知后觉的,深处历史当中的罗托洛夫公爵怎么知道儿子参与的追击战毫无意义呢?人又怎么能对自己所处的环境完全掌控呢?当历史洪流袭来,有时是没有间隙让人思考那个当下所做的决定对错与否吧。但过去的永远不会完全过去,总会留有痕迹,或明或暗。旁观者或许会觉着自己是清醒的,事实并不是这样啊,除非不参与生活,怎么可能永远是局外人。 影像超越文字表达的地方还有一处,就是年纪比彼嘉还小又被俘的法军小鼓手。屏幕上看到那张稚嫩的脸时,他的身份就不再是法军的小鼓手了,而是一个孩子。出于善心,彼嘉提议邀请小鼓手一起吃饭,俄国老兵也同意了,老兵在给小鼓手面包时,在看到小鼓手脏兮兮的脸时,可能也只是会想起自己的小时候,或许想起他们的弟弟妹妹:那只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男孩,哪是什么敌人呢,战争多么荒诞呀。 读文字时,并不能直观感受到那种荒谬,可是看到小演员的脸,一下子就清楚了。 文字有影像所达不到的细腻之处,人感情的幽微复杂,也只有文字能够抵达,毕竟这一版最忠于原书,没有托翁的原作在,怎么也拍不出68版的大气磅礴,况且电影只有7个小时,原书的很多线只能剪掉了。 还有一个佐证,《冰与火之歌卷一》里,艾德为什么没有在劳勃重伤将死时,告诉他实情呢?读了原书,才明白是因艾德顾念和劳勃的少时情谊。可是,去年屏幕外的我看到那一幕时,只是不解和乱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