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好的未来
《金刚狼3》是我看的最后一部X战警系列,有人说它应该叫《未来白他妈逆转了》。我瞥过一眼剧透,知道故事非常虐,现在光是打开它,就拖了一个月才鼓足勇气。
也有人说《金刚狼3》和《逆转未来》不是一条时间线,我当然希望不是,但事实上真的是。先捋一捋时间线:时间线A:《第一战》《金刚狼1》《X战警1/2/3》《金刚狼2》《逆转未来》(202X年);时间线B:《第一战》《逆转未来》(1973年)《天启》《黑凤凰》《金刚狼3》。
虽然金刚狼穿越回去阻止了哨兵计划,但未来变种人依然濒临灭绝,因为人类在食物中添加了抑制变种人基因的成分,已经25年不再有新的变种人出生。威彻斯特事故中,教授的能力失控,杀死了很多变种人。接下来就是《金刚狼3》的剧情,金刚狼带着教授逃亡,遇到了X23。
还好还好,《第一战》还在,老万和教授的初恋还在。
《逆转未来》的结尾,金刚狼醒来,看到人类和变种人和睦相处,变种人在学校里上课,死去的战友和爱人都复活了。《天启》的结尾,万磁王帮教授打败天启,帮教授重建学校。《黑凤凰》的结尾,教授退休了,万磁王追到巴黎,表白“我要给你一个家”。停在这几个结尾中的任何一个都很完美。但是,按照故事的时间顺序,最后一部是《金刚狼3》。结局不是花好月圆,而是英雄迟暮。
这个结局不够欢乐,但很真实,没有试图去掩盖人生的真相。超能力能搬走体育场、拆金门大桥,能穿越时空、逆转未来,但却改变不了人心。面对未知事物,人类都会恐惧,然后试图消灭它们,这样自己就不用再面对恐惧。变种人和人类的和平相处终究是短暂的。《X战警》在所有超级英雄电影中,悲剧气氛最浓,主角很少被当成英雄,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整个社会的排斥中挣扎着活下去。但这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金刚狼3》中的教授和金刚狼都老了,老去的过程比他们死了更让人悲伤。《第一战》中的教授多么意气风发,在牛津教书兼撩妹,人美发多夜店小王子,还是在自家城堡里办学校的富二代。本以为,教授就算老,也该在学校里优雅地老去,衣食无忧,依旧睿智,被年轻的变种人尊敬和喜欢。没想到的是,曾经拥有世界最强大脑的教授,得了老年痴呆,超能力越来越失控,每天靠大量药物保证脑波不伤人。多讽刺的命运啊!金刚狼拥有锋利的爪子和超强自愈能力,现在自愈能力下降,陈年旧伤一一浮现,一只爪子生了锈,要用另一只手拔出来。他们住在废旧的工厂里,靠金刚狼开出租车维持生活。金刚狼为了保护租来的车,宁愿用自己的身体挡子弹。如果有什么和死亡一样可怕,大概就是贫穷吧。他们死后,除了X23,没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的辉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墓碑在哪里。
教授被X24杀死的时候,会想起相爱相杀了一辈子的老万吗?会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瑞雯吗?会想起在他最颓废的时候陪在身边的汉克吗?还有被他养大并救过他的琴。但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在生命的终点,回头万里,故人长绝,这是怎样的孤独?
曾经跟一个朋友讨论过,为什么我们对钢铁侠的死没什么感觉,但是对教授和金刚狼的死却很难过。我觉得,可能因为钢铁侠离我们的生活很远,打个响指拯救世界,这种事情百年难遇,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但是教授和金刚狼,不像钢铁侠一样在战争中伟大地死去,而是慢慢变老,用很多时间感受死亡一步步逼近。在走向死亡的过程中,他们失去同伴,失去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能力,眼看着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破碎,为曾经对别人的伤害(哪怕是无意的)而悔恨……这些痛苦和遗憾,都是人生的限制和无常,几乎每个人都会经历。不要说活到90岁,从30岁之后,我们就能感觉到体力不如从前,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不得不接受有些事情永远做不到,有些人此生无法在一起。最终,不管是超级英雄,还是平凡人,在死亡面前一律平等(除了死侍)。
但想到他们活着的时候做了什么,我就不那么难过了。在旧时间线中,教授死后,万磁王说:“你不知道查尔斯为了变种人做了多少。”教授为变种人做的最重要的事,是保护他们,帮助他们接纳自己,把自己的与众不同看作能力,而不是问题。
真的有人把能力当成问题吗?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总说自己太敏感,看到下午四点的阳光,闻到某种植物的气息,见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大量的回忆和幻想就会从脑中奔涌而出。她看事物的方式,像透过昆虫的复眼,或透过万花筒,有海量的细节和不可思议的组合。她最初认为自己很不正常,尝试过几种药物,试图让自己的感受变得更粗糙一些,就像《第一战》中长翅膀的男孩,躲在卫生间偷偷拔自己的羽毛。幸运的是,她身边一直有个人欣赏她,认为她拥有普鲁斯特一样的天赋,鼓励她把感受到的东西写出来。后来她慢慢接受了自己的天赋,开始写小说,已经出版了一本。
教授说得最多的一个词是“希望”,有人说他非常伟大,见过了人心那么多丑恶之处,却依然保持乐观。我觉得这不是伟大,而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结果。当他看到老万父母被杀的痛苦和仇恨时,同时也看到了他心中最温暖的回忆,知道他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相信他可以成为更好的人。我刚刚开始当咨询师时,对人性没有那么乐观,是来访者一次次展示给我,人的成长潜能有那么多。所以我明白,教授为什么永远都不对人类放弃希望。
我更想叫年轻的教授查尔斯。查尔斯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成熟,他有很多爱,但是不太明白怎样平衡爱与控制,导致瑞雯跟着老万出走,试图用杀人的方式拯救变种人,把现实推向了黑暗的未来。在被改变了的未来中,查尔斯最终学会了放手,不再控制;老万心中本来有很多恨,因为查尔斯不离不弃的帮(深)助(情),学会了和这个世界和解;瑞雯不再是查尔斯的瑞雯,也不是老万的瑞雯,有了自己的人生;汉克接受了自己会变成野兽;琴和镭射眼还活着……
最近有人问我:“我们现在的样子,是否已经是我们能成长为的最好的样子?”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人的努力。我说:“应该是。”或许《金刚狼3》中的未来,已经是X战警们经过努力之后可以争取到的最好的未来。他们活着的时候,有很多精彩的故事,成为了更好的人。教授和金刚狼在他们最后的时间里,努力保护了变种人孩子,依然没有放弃希望。
这一系列故事结束了,但我会一直爱他们。我接受这样的结局,也记得他们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