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爱情，请选一个吧。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当年华老去，容颜不再，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地久天长？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当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地久天长？

——Lana del rey

Young And Beautiful

自由与爱情！我都为之倾心。

为了爱情，我宁愿牺牲生命，

为了自由，我宁愿牺牲爱情。

——[匈牙利]裴多菲 《自由与爱情》（兴万生翻译）

我曾经把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反复看了五六遍，最后一次时隔四年，我才看懂它。

第一次看是高中时期，我孤僻而单薄，宛如青杏子，无力地膨胀着，内心却苦涩得只剩下搞学习这一样东西。我从来没有被鼓励着去爱别人，除了家人以外，似乎与其他任何人的交集都会被联想到所谓实力的相互压迫，或者是“罪恶”的性荷尔蒙。所以当我第一次看《了不起的盖茨比》，只是被它迷幻绚丽的情节所吸引——Daisy的珍珠发带，Gatsby的黄色跑车，Nick的花园小屋，长岛海湾的宏伟城堡，遥不可及的绿光……当时，我应该只看懂了“绿光”的含义，伴随而来的是对渺茫未来的幻想，我第一次知道了追逐梦想的过程也可以如此诗意和绝望。高考后，我被装订成了精美的宣传册，翻开里面却是空白的。

可以说我的表弟和表哥都有着比我灵敏纤细的感情，他们会偶尔停下来和路人聊聊天，甚至爱上一个人，为她们痴狂或哭泣，而我站在一边表示毫不在意，只管进一步抹杀心底唯一一点可称得上人情的东西，最终变成一个听起来优秀的机器人，一个符号。但还好我有电影，我还有审美能力。我为Daisy的美貌倾倒，二十世纪初的时髦短发衬托得她宛如初绽的蔷薇，印象最深的是她戴着黑白相间的发带旋转在Gatsby宅邸的光滑地板上，嘴边滑出一句：”...and we can dance all night!”我觉得那一刻我爱上了这个女孩，当她端着香槟酒杯爬上螺旋楼梯，我很想穿过荧屏拉住她的手。于是那时候也就懂了，为什么Gatsby会那么迷恋Daisy，懂了他们的“偷情”远比与Tom的表面婚姻美好许多。

但是我那浅薄贫瘠的感情世界，根本无法理解之后的剧情。以至于我会很迷惑Daisy为什么没有坚持和Gatsby在一起？为什么Tom的两三句话就可以动摇他们“真正的爱”？为什么当Gatsby死后Nick会彻底对纽约失望，并认为只有Gatsby不令他恶心？为什么在电影结尾，Nick会在书名Gatsby前添一个The Great？我只是把这个电影看作了一个悲情故事，甚至没有为Gatsby的猝然离世感到分外愤慨。

前两天偶然想起这部华丽的电影，我有点思念Daisy的金色短发，Gatsby的蓝色瞳孔，和那首Young And Beautiful。一口气看下来，印象深刻的不再是盛大的派对，也不是Daisy的曼妙多姿，甚至开始厌恶Daisy，正如作为叙述者的Nick所言：”Back then, all of us drank too much. The more in tune with the time we were, the more we drank. And none of us contributed anything new. When I came back from New York, I was disgusted. Disgusted with everyone and everything. Only one man was exempted from my disgust: Gatsby.”

我只记住了电影里的两段内容，一段是Gatsby对Nick诉说与Daisy的初遇；一段是Nick与Gatsby最后一次相见。第一段，当Gatsby还是一个穷小子的时候，他与Daisy一见钟情，但是在第一次吻下去之前他停了一会，抬头仰望星空，电影里的Nick转述道：”He knew his mind would never again be free to romp like the mind of God. That falling in love would change his destiny forever...”原著翻译过来写道：“如果打算爱一个人，你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如上帝般自由的心灵，从此心甘情愿有了羁绊。”我这才如雷劈了一般惊醒，当他决定认真去爱，之后just let himself go的时候，我突然间明白这个人的爱有多么郑重而纯粹。而懦弱自私的Daisy和花天酒地的Tom，以及电影中所有白天忙得跳脚，夜晚随意挥洒体液的New Yorker，瞬间黯然失色。第二段是依然期待着Daisy回音的Gatsby与Nick挥别，Nick在临走前说出了对Gatsby的敬佩：”They’re a rotten crowd, you’re worth the whole damn bunch put together.”我在此刻与Nick是一个心情——很庆幸最后说出了这句话，在Gatsby含冤而死之前。他还是有着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心灵，不曾欺骗也不曾被欺骗。

Nick作为故事的叙述者，在电影的开头与结尾都遭受着精神疾病的困扰，这或许是对他曾经也沉迷于光怪陆离的“大繁荣时代”的惩罚，但也是一种救赎。他在痛苦中离开了纽约，躲在疗养院里回忆往事，在医生的诱导下，写成了一本书The Great Gatsby。此时，我也突然明白，那多添上去的几个字母的不同寻常——The Great，是一种永久的致敬和悼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