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告别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如果婚姻没有性爱,是否还有意义;如果性爱被替换,是否还会心安理得。
导演看似通篇絮絮叨叨的插叙,其实在悄然地暗示一场婚姻的悲剧,从一开始的一见钟情(当时弗洛伦斯可能把他当成了摆脱那个男生枯燥演说的救命稻草),就是看似热烈的假象,但又彼此克制。
而后在切瑟尔的海滩上,他们分开了一辈子。
1960年,由嬉皮士为代表的反文化运动在西方兴起,性解放运动横行,包括非婚性行为,开放式婚姻,公共场合裸体……人们追求爱,追求平等,追求解放,以性为破口,宣泄着对保守派的不满。
而弗洛伦斯和爱德华死在了性解放文化的前夕,他们不懂如何去“做”,而产生了更多爱的错觉,虽然到后看出他们两个相互依赖这种关系来解释他们的婚姻更恰当一些。而他们凌乱的开始,也是在相互把自己的思想往对方那里“硬掰”。
爱德华的那个疯子哲学母亲,曾经和弗洛伦斯谈论过一幅画——《林中狩猎》。
弗洛伦斯第一次看到爱德华的母亲时,看到的是她的裸体。她母亲的过度赤诚使她眼中带着不解,这是弗洛伦斯之前未曾预见的。爱德华母亲也是带着不解,只是她的不解是——看我,为什么要看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之后她们拿出那副画开始交谈,她母亲介绍了那副画是乌切洛最后一幅画,弗洛伦斯说了一句很耐人寻味的话:
“他把他笔下的田野画成了蓝色,以此对抗乏味的食物。”
电影中弗洛伦斯最爱穿的裙子便是蓝色的裙子,而她自己家里千篇一律的食物和爱德华的母亲创新的低温“李子炖兔子肉”又是一个对比,她渴望和爱德华的结合更像是对自己家里的一种挣脱,挣脱乏味。
爱德华的母亲又拿着那副画说到:“他笔下的马都很有灵性,它们曾经很野性,但是你看他们现在被驯服了,和猎人在一起,我可以看出他们眼里的罪恶感。”
这里的马既是喜欢查克贝利的爱德华,又是热爱莫扎特的古典五重奏的弗洛伦斯,我们可以从影片后面看出,爱德华喜欢的打扮是嬉皮士般,而不是现在堂而皇之的西装,弗洛伦斯看似乖巧冷静的表面下,其实和那个大提琴手说的一样:“人们觉得你很害羞,但事实上你很铁面,不是吗?”她在隐藏,在向这个乡村的环境靠拢。
如果说刚开始的彼此驯服只是为了和对方在一起,保全对方的面子,那么后来爆发的争吵则是野性的败露。这就对上了乌切洛的那句话——不要描绘眼前所见到的事物,必须描绘自己内心所看到的。
他们都是彼此的处子,但是在爱情里他们更像是彼此的束缚者。
弗洛伦斯想到外面去看美丽的风景,爱德华只想在屋里“探讨”身体的最大可能性。他们在一开始就没有同步,整场性爱充斥着弗洛伦斯尴尬的克制和自给,从自己脱鞋,到帮助暴跳如雷的爱德华解决裙子拉链无法拉开的问题,乃至脱长筒袜——弗洛伦斯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必须处理所有问题的事实。她说:“我来吧,我来更好。”
爱德华咽了一口口水,在他看来这仿佛是对他的一种挑衅,又是一种快要达成目的的渴望。当两个人要真正结合的时候,爱德华因为没有经验,一直在“门“外徘徊,弗洛伦斯想起了某日下午她和妹妹读的一段性爱描写——她压在他身上,用手温柔地引导她的丈夫进入她的身体。
不巧的是,爱德华早泄了。那一瞬间弗洛伦斯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想起了她父亲对她的绝对父权,性侵,像极了这一刻发生的事,她情绪失控,跑到了切瑟尔海滩。
整场性爱就仿佛爱德华的告解一般,他不断地把自己的不耐心,暴脾气展露出来,又不断地在克制自己,在向弗洛伦斯告述他的不对。他一直克制的那些矛盾,不安,只想追求终于随着他的爱液早泄了。
而弗洛伦斯惊慌的出逃,更是对他自尊心羞辱的最后一击。
脱缰的野马奔向海滩。
二十年以后的他们,再次遇见,弗洛伦斯已经是音乐家,在当年对他许下承诺的那家音乐厅演奏。
想起了他们那场争吵,爱德华大骂弗洛伦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性冷淡,这句话不仅是对他们之前的否定,也是对她以后婚姻生活的一个咒诅。她真的性冷淡吗?可能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性恐惧,是那些闪回的片段。她在做爱之前问过爱德华,你想听听我的秘密吗?爱德华急于身体的渴望,并没有承接这句话。
弗洛伦斯想和爱德华在一起,甚至提出了开放性关系,但在爱德华眼里她疯了,他的观念里不能接受灵魂和肉体彼此独立的喜欢。
爱是妥协,但性爱不是,他们悲剧的原因在于一开始的不平等,在于之后盲目的克制,在于对性爱的不知所措,也在于各自经历所带来的性格缺陷。弗洛伦斯的性恐惧来自于她的父亲,爱德华更像他的母亲,哲学风格的疯子,暴戾,自我满足的自言自语,只不过他没有他母亲看得透。
插叙的一生落在他们两个婚姻六小时的每个节点里,这是一种别样的“摇滚五重奏”。
弗洛伦斯提出开放性关系后,爱德华对她来说也就不是爱人了,而是把他相伴一生的伴侣。
她需要的只是相互携手相互照顾,完成自己五重奏登上音乐厅的梦想。爱德华在结尾爆发的那句——我只是一个上钩的傻子,也表现了他的立场——他根本不可能是她的灵魂伴侣,陪她过上无欲无性的生活。与偶像剧《吸血鬼日记》不同,艾琳娜对斯特凡说你永远是我的灵魂伴侣,而斯特凡也坦然接受她和自己的弟弟缠夹不清的事实——爱德华做不到。
乡下小子爱上中产阶级的公主这种事不是童话,他们假装克服了太多的不合适,走到婚姻才拆穿骗局。
爱德华在以后的岁月里也和他的朋友以局外人的身份,讲述他和弗洛伦斯的故事,这次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的爱德华,很坚定地告诉朋友,弗洛伦斯爱他,真的爱他。
结尾,弗洛伦斯实现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时登上演奏厅为他演奏的承诺,脸上掉了一滴泪,转面继续拉自己小提琴,她心里大概是想起了他们那天在海滩上的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