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辈子,到底活个什么劲儿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是不是时常觉得,人生过得没意思?
闹钟一响就上班,下班走进地铁打开手机刷抖音,回到家看看《延禧宫略》,刷着手机看看居老师就过了12:00,然后沉沉睡去,等待下个闹铃响起。
银行卡里不说没钱,但是每个月还完花呗房子车子也不能算有钱,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人生就像注了水的古言偶像剧,快进了一样,就过了一大半了。
忽然有一天就觉着,迈不动腿、张不开嘴,甚至连气都喘不舒服了。这人生,本来就活一口气,怎么一下子,就把这一辈子的劲儿泄了,怎么也提不上来。人艰不拆,懒癌自弃,这像泄气皮球一样的人生,也是回天乏术了。
然后才知道,很多人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活,怎么过。我也不知道,直到我看见这部朴树相见恨晚的记录片——《大三儿》。
“就这样走着,就这样活着,感觉到哪儿都慌了神,感觉去了哪儿都没有地儿。
就这样走着,像样地活着,别怕自己没有劲儿。“
---《大三儿》片尾曲《就这样走了》
这是《大三儿》片尾的主题曲《就这样走了》,我们都是去了哪都慌着神,而大三儿知道,什么才叫像样地活着,到哪儿都有劲儿,虽然命运老是给他被俯视的命运,但是他走到哪儿就有属于他自己的江湖和世界。我认为大三儿身上,有一种汲取于武侠世界里隐士高人的侠气和豪气,令他安贫乐道,而将侠义豪情挥洒在了珠峰脚下,氤氲而出的潇洒让人羡慕。
生为童子般高,磕磕绊绊才谋得清洁工的职位糊口。家庭不幸,家中三子,二位兄长皆命丧车轮之下,只剩自己孑然一身与年过八十的老父相依为命。几位儿时旧友,几个过命之交,偶尔喝喝小酒,坐上说得话也有人听听。
所以他们都说,大三儿,是普通人。
一、
要说这部片子拍得好,就是要说导演佟晟嘉拍得真,拍得妙。影片尽量还原生活中细微之物的质感,这些细微之物包裹着巨大的信息量,构成了背景,这背景像逐步汇集而成的大川江河,静静地奔流着,叙述着时代和小人物的故事。
1、大三儿的故事拍得真。
导演选择让大三儿作为整个故事的讲述者,娓娓道来地介绍自己的经历和身边每个人。开篇,导演安排大三儿和阿皮等好友吃着烧烤,磕着瓜子,桌子上摆着啤酒,聊着一趟不久后的旅行。一趟旅行,对于普通人来说恐怕只是钱和时间的事。但是对于大三儿来说,却比登天还难。这其中的“难”,就透露着故事之真。
其一,难在钱。
大三儿的情况比较困难,好不容易找到清洁工的工作,最好的时候一个月也就1900元。
老父亲照顾大三儿生活起居,早也没有了赚钱的能力,只能靠早日的积蓄维持。连买个油条五块钱都要念叨好半天。
与好友同行,又不好意思全部叫兄弟掏,这负担得起路费就是大三儿的第一关。
好在,大三儿有群真心朋友,钱,是最好解决的,有借有还最好。好哥们儿打电话来说起旅行的事,大三儿紧张地以为“你那钱不想折腾给我了呢?”原来,兄弟只是刚上了高原,叮嘱他此行凶险,量力而行。挺心酸的,挺真实的,也挺暖心的。
其二,难在身体。
大三儿此行是去西藏,高反是最大的阻碍,高原之路一旦踏上,往前往后都是高原,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一旦出了事,抢救都没有地方。大三儿的心肺功能不比常人,普通人上高原都有生命危险,何况大三儿,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要完成一个看似不太可能的旅行。他只能自己用手机日查夜查,给所有认识的人发信息问情况,还去了医院做全身检查,可最后医生也没法给出个稳妥的答案。
其三,难在他人的眼光。
大三儿说过,他最愿意买张车票就来北京,早上去晚上回,走在北京的路上,没有人特别地看着他,他感觉很自在。他是一个不想被人盯着看的普通人。
大三儿这次西藏之行,最怕的还是别人的眼光。父亲和亲人,是最怕的。
“他说他要出去玩,他没说去哪儿,我也没问。他一个残疾人能做成什么大事儿?”父亲在采访中这么说。
我们从父亲的言语,和两父子交流中,看得出曾经当兵的父亲对大三儿的担心和不相信。大三儿此次的旅行,瞒着父亲,写了遗书也要去,有很大一部分程度我认为也是他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成了,就能告诉父亲,我成了,独立了,珠峰都看了,还有啥事儿不能成的?输了,“这么多年我都是爹妈的心病,这次要是去了,也算是了了你们的心病了。”也算是走得潇洒。父亲的眼光,虽然大三儿嘴上说着是不在乎,实际上,却成为了上路的基本动机之一。
难的,还有同事朋友的眼光。
说走就走的旅行,之所以只能成为普通人平日里的谈资,就是因为太多的“再想想”,阻挡了一时的冲动。等到身体再好点吧,等到攒完年假吧,等到中彩票了吧,再想想吧,这么一劝,这事儿就耽搁了。
这一点上,大三儿没有犹豫。为了防止别人的奚落或是带着歧视的关系,大三儿索性把嘴封死,只把身后事交代给略有智力疾病的开三轮的朱朱,对其他人守口如瓶。
你说了,不会得到他们的鼓励。反倒人家问了,你心里就嘀咕了。这东西,要去就得自己闷着心思,争一口气说去就去了。
2、大三儿的世界拍得很妙
我们总说,普通人的世界千篇一律,了无生趣。但是在大三儿世界里,导演用摄像机捕捉到的却是最灵动的奥妙,这才是最动人的地方。
我们看见,大三儿的家中,母亲的照片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时时刻刻盯着父子俩笑着。
我们看见,智力有缺陷的同事大春也能“荣幸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大三儿带着盒饭坐在窗台边上,聊聊这几天不想出门的原因,不管物质条件怎么简朴,也很安逸。
我们看见开三轮的朱朱,居然学会了给大三儿装个手机插件,时刻追踪他旅行的位置,有啥事一按插件,大三儿手机就响报警铃一样地叮玲玲响个不停。
我们看见,大三儿老是跟保安比那个不知哪里学来的“国际通用手势”,喊着那句“别看小,但是也标准!”
我们听说,大三儿84岁的老父,因为乡愁,自己背个包去火车站买个票,发个信息就说,我回四川了。
这些生活细节将大三儿这个小人物的生活拍得生机盎然,让人大为感概,怎么人家的生活那么有意思?其实,大三儿代表的就是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只不过他看得见,知道笑,而我们视而不见罢了。
二、MR.BIG, 大三儿的江湖。
但是,在看了导演阐述之后,我却觉得,大三儿,根本不是普通人。
他有自己的侠气,他属于他自己的江湖。
1、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三儿无疑在影片里是绝对的主人公。
身若童子,心系珠峰,说走就走,从不犹豫。工资稀薄,却安贫乐道,那拖布一下一下地划过瓷砖地面,像是道士的浮尘,扫净内心孽障诱惑。从小仗义抒怀,开心的跟好哥们广播,难过的事咋都不说,该帮就帮,临死遗书里都惦记着还好哥们的钱,重情重义,潇洒自得。
大三儿比我们都要敢想。
开篇饭桌上,阿皮问大三儿,“去哪儿,你说去哪儿?”大三儿放下手里的瓜子,“你们定,你们定。”可实际上,他却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要做什么,他要怎么做。在“委婉地提出一起去西藏的要求,又被委婉地遮过去了之后。”,他明白了朋友们的忧虑,做好打算之后,气定神闲地说出思虑已久的梦想,“去西藏。”
阿皮从大三儿的眼神里看得出,这次,是玩真的。
大三儿比我们都要敢做。
为了给阿皮信心,带自己去上路,他自己安排医院体检。为了不给朋友留任何负担,他提前写了封遗书,交代一切身后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为了给兄弟信心,不拖后腿,他不歇不停,一口气爬上高山,真给自己争了口气。
连买彩票,都不止是幻想一下,还是每天都去买给未来中奖做演习。“做个心理准备,万一哪天中了别疯了。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嘛。”
大三儿比我们看得都透。
大三儿路过拉萨的小摊子,服务员告诉他,这是四个“不”,“不能乱想,不能乱听,不能乱说,不能乱看。”大三儿停了一会儿,立刻买了。这就是大三儿的原则,这世上唯一的一种英雄主义,是看破世事后仍旧热爱生活。
他来到拉萨的佛殿,开始摸转经筒,从头摸到尾。他没想过给下辈子积点德,我只想着这辈子挺费劲的。只想着身边的人,上天就给这么长时间的缘分,就这么短。他想着,这辈子这么多人陪着自己,爱自己,帮自己,却也就能互相扶持到不了多久,太短了,珍惜,也遗憾。
人家都说来珠峰能够净化心灵。大三儿笑着说,我心灵不纯洁吗?人家问,你纯洁吗?他回答:我不祸害人。
这辈子做的错事太多了,做过的好事也太多了,没法判断,更别细究,只求没祸害人,问心无愧就好了。这条大原则一定,人生就过得通透了,关系就变得简单了,话就说得直接了,心里也就痛快了。
多少人一辈子都在算计攻守,患得患失,得到金山银山却不一定有大三儿每天笑得踏实。看得越透,越潇洒,所以你看着他一米五的身型看着比谁都高大。
2、成就江湖的平民英雄们
大三儿的西藏之旅成行,最重要的还是靠他身边的人,每个人都平凡又伟大。
首要说的,是阿皮。这个常去冒险,过得不错,却始终没忘了大三儿的好兄弟。“说去,我肯定跟你去。”说一不二的性子,说干就干的豪气也不输大三儿。但是他更要做的,是作为主事人的担当。一面想要完成发小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他明白大三儿头一回这么严肃对待一个事儿,他无力拒绝。一面他又要考虑到大三儿的身体,万一大三儿出事,他怎么对大三儿交代,怎么对自己交代。
阿皮是个好兄弟,他一己之力承担了太多。血压器不离手,准备好出行的一切。 “你太厉害了,你住这儿得了。”时时刻刻想办法减轻大三儿的压力,给兄弟鼓励,不怕苦不怕累,没有怨言。顶着同样高反不适,把大三儿直接背上台阶,俩人凭高远眺,好兄弟,就是如此了吧。
好兄弟朱朱,朱广宁,虽然智力有残疾,开着三轮车为生,却能够每天观测大三儿的行程,随叫随到,还特意到三儿家里负责说服其父亲。他虽然不起眼,却做到了无处不在的细心和温暖。
“下次咱俩去,我骑着三轮车带着你。好好照顾自己,咱俩互相照顾啊。”朱朱在电话里看见珠峰,他慢慢地说。我们的身边总有这样暖心的朋友,他们虽然能力不大,判断力不强,说得不多,但是他们那么细心,每句话都像黑夜里的手电筒,照亮着我们黑暗的人生。
大三儿的父亲,1932年生人,当兵下乡,一生经历过多少人这辈子无法想象的苦难,连两位儿子不幸早逝也接受了,从不轻易透露自己的感情。但当他谈到大三儿,他略带哭腔地说,“我还能对付几年呢?他总得独立,不能到时候跟着我去吧。“
父爱如山,父亲把伤痛留给了自己,展现给儿子看到的威严或许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忧虑吧。
最后,导演佟晟佳算是我最敬佩的幕后英雄。是他的一双发现伟大的眼睛,看到了自己对于大三儿所处江湖的蔑视,从而重新挖掘这个小人物的大世界,让我们看到了生活与众不同的美丽。
我们常说,如今娱乐越来越多了,可世道却越来越无趣了,是我们要求太多了?还是创造者太敷衍了?都不是,我认为,麻木,才是社会的毒药。像大三儿这样的“小”英雄,我们在马路上,地铁中,商场里经常见,却从不想过多聊一句,多看一眼。
甚至,连我们自己的生活,都在消费社会里消失在功利和娱乐的洪流中。你在北上广深甚至大洋彼岸忙得风风火火,自以为得到了一切。却记不住父母的生日,想不起儿时常哼的儿歌,更别提去完成一个远离生活的发小的梦想。
从这一点看,大三儿和他的人也都是我们和我们的世界,只不过比我们敏感一点,勇敢一点,宽容一点,豪气一点。我们只要够胆够用心,这个世界也会变成属于我们精彩的江湖,这一辈子,可能过得就够劲儿一点。
三三酱
2018.8.15
作者公众号 WW无证驾驶
2018.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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