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正开走
我自己在家的时候,很少抽烟。看完《南国再见,南国》,点了一根。
其实侯孝贤的片子,当真是非常闷的,看一会儿,就会忍不住看一下进度条或者时间。但我也还总是把他的片子看完。
前阵子,M说,你看看这部片子,发过来的截图,是高捷和阿瑛的那一幕——
“烟灰缸,帮我熄掉”。
他说,“看到这一句,差点哭出来。”
我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
侯孝贤的片子,总能让我理解“脆弱”。
无论是什么身份、何等人物,无论这个人的生活看起来是多么风光、温暖,最终总会显出脆弱的一面。
高捷说,“我开饭店,我他妈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我拿什么跟阿瑛求婚?!”
看得我心都碎了。
我一直说,我很喜欢讲义气的人。高捷那张脸一出来,我就知道,是我喜欢的。
他以前是黑社会,跟人打打杀杀。后来大约是想洗心革面,重头来过,所以他说自己一定要去上海开餐厅。
他对阿瑛说,“去上海开饭店,我势在必行!”眼神里有凶狠,我想,他是在跟自己较劲。
我想起一个人的脸。
如果压抑太久,自己是一定要去试的。没为什么,就是为了做给自己看,争一口气,赌一口气。
再点一根烟,从烟雾里头看过去,有一刻看到火光的衰败。
人生是很容易从中败下阵来的。但就非得要自己痛痛快快地折腾一次,才甘愿。感情大概也是如此。
后来,我经常做的一件事,是从别人的笑脸中望过去,深深一瞥。想知道,这笑容背后,是什么。会不会是大厦倾翻的生活模样,会不会潜藏着无奈的镜像?
每个人背后,一定各有言不由衷。
当然,我也会想起《千禧曼波》里舒淇和林强的脸。在声色犬马中,那样子的落寞。
后来好几次我在公司,需要略略松口气的时候,就会像舒淇那样,把双手高高举起来,向天空扬一扬,脸上笑一笑。这样可能会轻松一些。
忘了过去曾经在哪里看到一篇评述,大概内容是,很多年后才懂得邓丽君那把声音带来的抚慰,那样温柔,那样绵软。这可真是沉重世事中,“轻盈”的一次反击。
周五录了段音频,发给白她们听。
她一开始不知道是我,一听跟我说,听到声音,我的心好痛。
后来我说,声音和文字,都是我本人。
她说,“下次我去深圳,一定要好好抱抱你。”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把声音,心里揉成一团。”
我叹了口气。有时候跟人聊天,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其实感觉很陌生。
当真跟过去不一样。回广州见朋友,姑娘说,“你如今的气质,不可模仿。”
一个人说,“慵懒、性感、温柔,都占尽。”
失神地笑。
何以有今日?
因为一个人。
我不再勉力地跟人要求什么。
有人靠近,也是躲。笑笑而已。
有时也怀念情爱的温暖,但在光快要照到自己的那一刻,略略欠身,向旁边躲去。
现在闭上眼,未必想着他,也慢慢地确认会跟这个人告别。
认识他之前,是“故乡的我”。没有他,便没有今日。
这次,“我是自己而不是谁。”
喏,我正看到属于自己那辆浪漫的火车,正在开走,就像片子的开头。